祝颜岚

*班主任江停X体育老师严峫，本章4.5k+

非典型校园爱情故事，参演人员全部为原班人马

　　

　　一只手掌托在自己两掌根下止住下滑的势头，而后两只温热有力的手覆于细白的手背外，轻柔而不可抗拒地，慢慢将他两掌心向内合拢。

　　【一】

　　期中考试来得快去得快，全部科目考完也不过花费两天时间，周三一早便随着一日紧似一日的秋风策骑东驰，裹挟着几家欢乐几家愁悄然离去。建宁一高作为市重点，老师们工作效率与质量并重，从考完试到出成绩历来最多只需一天时间，所以尽管每每大考完毕哀鸿遍野，学生们还要抓紧这一天时间做最后的狂欢。考试过后第一天往往是值周老师最头疼的，平时校门口只需一名老师负责，而大考过后，则至少两名。

　　“哎，那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同学，你过来，对就是你不要往旁边看。”化学老师秦川衣袖上别着大红值周袖标，油性笔在记录本上轻点两下，金丝眼镜后双眼微弯，做作的柔和盖不住邪魅，眼见着扎双马尾脸颊肉肉酷似阿拉蕾的小女生怯怯走过来，下一刻秦老师弯腰凑近了，在女孩头发上近距离观察少顷，又直起身道：

　　“眼光不错，发色染得挺自然，老师也觉得很好看，可是校规不允许，我也没办法……张晓欣是么，”秦川视线在女生校服外名牌划过，笔尖在纸页上唰唰两下，见着小女孩两眼泪汪汪欲言又止，又摆出怜香惜玉的表情：“乖乖，别哭啊，大不了下次祈祷不要遇到我，像体育组严峫老师那种缺根筋的钢铁直男，根本看不出你染没染……”

　　他话音未落，只觉左肩被重重拍了一下，说曹操曹操到，黑色运动衫外同样别着袖标的严峫将坚实有力的小臂搭在秦川肩上，双眉压低，语气危险：“秦宝钏，你说谁缺根筋，嗯？”

　　“说的就是你，”秦老师挥别小女生，豪气干云无所畏惧睨他一眼：“一口咬定网上那些小网红两米长的腿都是真的，好意思说自己智商正常。”

　　被嘲讽的严老师出离愤怒了，威胁道：“那本来就是真的！你再说一遍我智商不正常？”

　　“你本来就不正……余主任早！”这边厢严峫还一脸蓄势待发的怒气，那边秦川老师已经堆出一脸青年教师朝气蓬勃的笑脸向教导主任余珠打招呼了。

　　余珠笑着微微点头回应，严峫刚反应过来跟上一句，就见着余主任背后挤在学生人潮里往前走的，赫然是前天“不欢而散”的高二七班班主任江停。视线就这样下意识停在对方身上，自面庞滑向风衣腰间随风飘荡的浅蓝衣带。双肩包用手拎着，另一只手里握着一只塑料袋，里面貌似装着早餐。

　　仿佛感知到他目光似的，少顷江停抬头，目光正好与他对上，两人隔着片穿藏蓝校服的学生海洋，在薄雾笼罩下的朦胧晨光里静静对视，随即江停勾起唇角笑了，那笑容一纵而逝，令严峫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并且马上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下一刻江老师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神色淡淡地将那袋早餐递了过去：“还你的。”

　　严峫口中“早安”未出，就被这毫无人情味的一句噎了回去，正要恶狠狠回敬一句“你看老子那么有钱，是在乎一顿午饭的人么”，紧接着只听江停又道：“不知道你爱吃什么，中式西式都买了一点，我建议早上还是喝热粥吧。”

　　严老师不自然地舔了舔唇缝，随即缓缓接了过来：“我挺爱喝粥的……”

　　一旁秦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自己莫名成了背景板和电灯泡：“你们俩什么时候好上的，还送早餐。”

　　而严老师仿若未闻，亦步亦趋跟在已经走进教学楼的江停身后，几乎贴在了人家身上，略微低头时正好能见着江老师一段挺秀的鼻梁和浓黑的眼睫：“我爱喝粥，你怎么知道我爱喝粥的，嗯？对了你吃饭了么，要不这个你拿去吃吧，我随便对付一口就成……”

　　江停满脑子课程安排根本没听见这人说了些什么，只是走得更快了，精神高度集中时猛然听见身后有人喊：

　　“姓严的，你给老子回来值周！”

　　【二】

　　下午第一节下课铃响，江老师无视讲台下同学们早已飞到操场上的心，侧对着众人，右手拿着粉笔在学生的演算过程上做着点评：“这里，还有这里，怎么证的相似，怎么推出的两边平行都没表达清楚，直接得出结论是没有分数的，这就是为什么考试后很多同学对完答案觉得自己答对了，会考得不错，结果成绩并不理想。还有，”江老师说着，又走到旁边那块黑板前，看着上面孤零零一个大大的“解”字，随即皱着眉在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圈，转过来面向讲台下淡声道：

　　“马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写解字不得分，也希望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江停放下三角板，目光扫过讲台下，视线所及之处立时止住笑声，教室内迅速恢复一片寂静，良久江停开口说道：“每次考试都有同学犯同样的低级错误，需要占用大量公共时间来纠错，我希望下次不再出现同样的情况——值日生擦一下黑板，本来这节课要考一张小卷子，现在只能挪到下节，正好今天塑胶操场更换跑道，体育课暂停。大家需要休息的先休息，铃响后我们直接考试。”

　　江老师此言一出，学生们三十几颗心碎了一地。虽然每每数学体育挨在一起，体育课通常被视作无物，可大家心里总还有一线希望，只是这次江老师再次无情将这希望掐断，罪魁祸首无视讲台下祖国幼苗敢怒不敢言的仇视，气定神闲拿起保温杯拧开小口饮茶。

　　正当众人任命般纷纷起身打算该上厕所上厕所，该出去放风去放风时，教室敞开的门被咚咚敲了两声，江停循声望去，只见严峫一手拿着薄薄的讲义正对教室内，右侧手臂微微抵着门板，187的个头几乎要顶到门框，一条长腿稍屈，就这么眼底含笑看着他：

　　“谁说的换跑道上不了体育课，今天刚好是室内课程，不好意思江老师，你失算了。”

　　江停：“……”

　　大家看到“久病不愈”的严老师重新出现，群情激昂掌声不断，即便班主任江老师站在讲台上也不能阻挡同学们上体育课的热情，拳拳真情呼之欲出，体育委员高盼青已经抑制不住心中喜悦上前来了个熊抱：“严哥，我们可想死你了！”

　　“去，我说多少次了别没大没小！”严峫把他从身上扒拉下来走进教室，走到讲台下，抬头饶有兴致观察江停表情：“江老师，要不要留下来听我讲课？”

　　这纯粹是闲的没事随口一问，没想到江停直接一点头，淡淡道：“我倒真想看看，您非要争这45分钟能传授些什么有用的知识。”

　　严峫闻言眉梢上挑，几乎有些惊讶了：“？不是，江老师你搞清楚，这本来就是我的课好么？”

　　江停充耳不闻，抱起厚厚一摞卷子还有自己的小坐垫、保温杯，沉默着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了。

　　这节课严峫本来的打算是带领学生学习新版广播体操，但由于大雨泡坏操场临时，调整教案来不及，故此改为伸展运动练习，这对于长时间困于教室埋头苦读的学生来说十分必要而有效。此时严峫站在讲台上边背对众人示范动作，边解说道：“现在给大家做的这个，也是瑜伽中的经典动作，双手在背后合十，反手上举。女生比较容易做到，男生稍微困难点。这个动作有助于扩胸开肩缓解疲劳，现在大家自己在下面试试。”

　　话毕教室里热闹起来，众人纷纷开始尝试，由于长期坐姿固定而少动，很少有人能做到，诚如严老师所言，能做到的也大多是女孩。严峫走下讲台，自前排向后挨个纠正动作，过程中间或可听见男同学痛苦的“嘶吼”，慢慢地就纠正到最后一排，严峫目光落在正低头批阅试卷的江停身上，他觉得这个人有点神奇，整个教室在他的带领下空前热闹，而江停就像无人之境群山中宁静的波心，始终自带一种沉静而稍显清冷的气质。

　　严峫心中无端窜出某种念头，想要搅扰这平静，旋即伸出两指，以指节轻扣课桌一角，江停闻声抬头与他对视，手中仍然握着红色水性笔。

　　严峫俯视他佯作严肃道：“你说你来上课，又不配合我教学，也不听讲，那你待在这边儿干嘛。”

　　江停目光淡淡看了他两秒，随即又低下头重新开始批卷子，完全无视严老师半真半假的控诉。

　　可须知严峫是个根本不知道“受挫”为何物之人，下一刻他忽而抬手倒扣江停面前的试卷，随即朗声道：“我看很多同学的动作不标准，下面就请江老师帮助我来给大家做一下示范。”

　　同学们十分兴奋并抱以热烈掌声。

　　江停：“……”

　　两人在学生注视下一前一后回到讲台，严峫得寸进尺，“命令”江停解开袖口纽扣以便运动，江老师在众目睽睽下只得配合，纤长手指将袖口层层向上细致整齐叠了两道，随即偏头看他，淡声问道：“然后呢？”

　　严峫比他高，因为距离近，目之所及即是江停侧面清秀而立体的面部轮廓，因为正对窗口，看向他的时候眼中映着柔和日光，令那张原本稍显疏离清冷的面庞竟变得温和些许，越发引人沦陷。严峫觉得自己看了很久，但其实不过几秒钟，继而轻咳一声开口道：“双手在背后合十，反手上举。”

　　江停依言将手伸到后面。事实证明不论看起来多么富于柔韧性，江老师也是个因一心扑在工作上而严重缺乏运动的人民教师，两手在身后看看碰到指尖，连对上都困难，更遑论合十，勉力又尝试一次后决定放弃，然而双手还没来得及放下，便觉一只手掌托在自己两掌根下止住下滑的势头，而后两只温热有力的手覆于细白的手背外，轻柔而不可抗拒地，慢慢将他两掌心向内合拢。

　　酸痛感迫使江停眉心微皱，试图从严峫掌心间挣脱，但由于台下几十双眼睛注目，又不便当场发作，只能配合他的动作，将双肩向后靠以减轻痛觉，这个姿势使他上\半\身几乎完全贴着严峫，等到两掌终于完全贴合到一起，江停舒了口气，以为终于结束，怎料严峫又贴着他耳边道：“江老师保持这个动作坚持一会儿，放松效果会更好，同学们自己在底下互相帮助练习一下，开始吧。”

　　江停：“……”

　　教室内重又热闹起来，二人仍保持背对学生面朝讲台的方位，严峫打量着这个有“高二年组组草”之称的高岭之花满目隐忍，莫名觉得他这副神态比平时更好看些，终于生动起来似的。他们就这样沉默站着，严峫总想没话找话，半晌终于起了个话头：“今天你怎么一个人来？杨媚没送你？”

　　江停直接松了手，稍微活动一下手腕，才再次看向他：“我说过我们只是同事关系，她也没有义务每天接送我上下班。话说回来，”江停干脆转过身，黑亮双目直直凝视严峫，借着讲台下的小声交谈压低声音问道：“你为什么这么纠结于我的上下班问题，是不是要我开拖拉机来上班你才满意？”

　　严峫心中暗忖江老师大略是在开玩笑，但看着表情又并不似开玩笑，故而脑补出江老师开拖拉机上班的情形，想笑又不敢笑，喉结上下滑动一下又回到了数日前的那个提议：“我可以顺路送你下班，你别多想，我一个人住，早早回家也没什么意思。”

　　江停眉梢一挑，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我多想什么了？”

　　严峫觉得自己只是随口一说，骤然深究原因，一时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索性对着讲台下同学们拍了拍手：“来，有没有男生能做到的，上来给大家示范一下！”

　　江停：“……”

　　【三】

　　二十一点三十分，晚自习结束。

　　严峫结束晚间值周工作，摘下袖标回了趟办公室取外套和车钥匙，走出教学楼去停车场取自己的G65。车子甫一发动，一辆车身标着“建宁一高”大字的蓝色班车满载着科任老师，从后方驶过，严峫一手搭在开启的车窗边，透过后视镜目送班车，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复又直起身，在发动车子的间隙勾起唇角笑了笑，喃喃自语道：

　　“让我送你回家多好，自己还要去挤班车。”

　　夜幕下，黑色钢铁怪兽和蓝色班车背向而行，身披夜色驶向城市两端。江停坐在后排靠窗位置，班车加速行驶过主干道时，车辆街景自眼前刷然向后倒退，橙黄街灯映着侧脸分外温润，平添几分亲和。他就这样有些疲惫地将前额轻轻抵在车窗上，马友友版本的《Suiteno.1inGmajor,BWV1007》自耳机中缓缓流泻，舒缓了一整天高度紧绷的神经。

　　而此时建宁市中心繁华商圈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公寓楼内，3C栋18层灯光悄然亮起。严峫将车钥匙不甚爱惜地丢在玄关处，脱了鞋走到客厅电视柜前，轻按下音响，一段相同的旋律在室内缓缓响起。大提琴低沉悠扬的旋律自半开的落地窗逸出，在深夜的建宁上空无声地汇合，相拥，最终如精灵般带着尚未宣之于口的爱语，携手消失在都市尽头。

　　（未完待续）

　　PS,下集家访警告